半暖时光

〖半暖时光〗

Chapter 13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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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问:“刘清芳呢?你们是刘清芳的什么人?”

颜晓晨说:“我是她女儿。”

几个人打量着她,光头说:“你妈欠了我们十六万,你看什么时候还?”

颜晓晨倒吸一口冷气,她想到了他们是来讨债的,却没有想到妈妈欠了十多万。她无奈地说:“你们看看我家像有钱吗?我现在连一万块钱都没有。”

黄毛指着颜晓晨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不还钱是吧?砸!”

颜妈妈压根儿没有用力,颜晓晨却脸色煞白,一步步后退。

沈侯一下怒了,一把把她拖到他身后,“阿姨!小小哪里错了?”

“她哪里错了?”颜妈妈歪着头想了想,哈哈笑起来,“谁叫她老是不给我钱?我没钱打麻将,当然只能去借钱了。”

沈侯说:“阿姨,你有关心过小小吗?你知道她这些年多辛苦吗?”

颜妈妈一下子被激怒了,冷笑着吼:“辛苦?她辛苦?她的辛苦都是自找的!谁叫她非要读大学?如果不是她非要读大学,我们家根本就不会这样!”

沈侯被颜妈妈的言论给气笑了,“小小想要读书也是错?阿姨,为人子女要孝顺,可为人父母是不是也不能太不讲理?”

“我就这德行!我不想认她这个女儿,她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妈妈!”颜妈妈指着颜晓晨说:“看着你就讨厌!滚回上海!少管我的事!”她脚步蹒跚地上了楼。

“小小?”沈侯担心地看着颜晓晨。

颜晓晨回过神来,苍白无力地笑了笑,“我没事。看来我妈真借了他们的钱,得想办法还给他们,总不能真让他们来砍我妈吧?我听说,十万一只手,十六万怎么算,一只半手?”她呵呵地笑,可显然,沈侯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他眼中满是忧虑,没有一丝笑容。颜晓晨也不觉得是笑话,但她不想哭,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笑。

沈侯说:“我存了两万多块。”

颜晓晨说:“我有两千多块。”

还有十四万!他们凝神思索能向谁借钱,颜晓晨认识的人,除了一个人,都是和她一样刚能养活自己的社会新鲜人,根本不可能借到钱。

沈侯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颜晓晨问:“你想问谁借钱?”

“沈林,他手头应该能有二三十万。”

“我不想用你们家的钱。”

沈侯点了下头,收起了手机,“那我问问别的朋友吧!”他想了会儿,对颜晓晨说:“现在是春节假期,就算我的朋友同意借钱,银行也没办法转账,我得回家一趟,自己去拿钱。你要不跟我一块儿过去?”

颜晓晨摇摇头,她不放心留妈妈一人在家。

“你注意安全,有事报警。”

“我知道,不会有事。”

沈侯抱住她说:“别太难受了,等处理完这事,我们帮你妈妈戒赌,一切都会好起来。”

颜晓晨脸埋在他肩头,没有说话。沈侯用力抱了下她,“把门窗锁好,我明天会尽快赶回来。”他连行李都没拿,就匆匆离开了。

颜晓晨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后,关上了院门,回头看着冷清空荡的家,想到几个小时前,她和沈侯还在这个院子里笑语嬉戏。她总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所有的美好幸福霎时间就被打碎了,她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沈侯的妈妈反对沈侯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沈妈妈已经靠着人生经验和智慧判断出,她们无药可救了,她却不肯相信。颜晓晨无力地靠着门扉,看着妈妈的卧室窗户,痛苦地咬着唇,将眼里的泪全逼回去。

清晨,天才刚亮,屋外就传来吵闹声。

颜晓晨套上羽绒服,趴到窗户上悄悄看了一眼,是光头和黄毛那伙人,提着几个塑料桶,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拿着手机,紧张地盯着他们,打算他们一闯进来,就报警。

他们又嚷又闹了一会儿,用力把塑料桶扔进了院子,颜晓晨心里一惊,不会是汽油吧?吓得赶紧冲下楼。

到院子里一看,还好,只是油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红彤彤的油漆泼溅在地上,院子里东一片血红、西一片血红,连墙上都溅了一些,鲜血淋漓的样子,乍一看像是走进了屠宰场,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

“快点还钱,要不然以后我们天天来!”他们大叫大吵,闹够了,终于呼啦啦离开了。

颜晓晨打开门,看到整扇门都被涂成了血红色,墙上写着血淋淋的大字:欠债还钱!

邻居们探头探脑地查看,和颜晓晨目光一对,怕惹祸上身,砰一声,立即关上了门。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倒了八辈子霉!竟然和赌鬼是邻居!”

本来欢欢乐乐的新年,因为她家的事,邻居都不得安生。

颜晓晨关上了门,看着满地的油漆,连打扫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扫,只能等着它干了之后再说。

颜妈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心安理得地睡着懒觉。

颜晓晨坐在屋檐下,看着地上的油漆发呆。

十点多时,黄毛和光头又来闹。

他们也不敢大白天强闯民宅,就是变着法子让人不得安生。一群人一边不三不四地叫骂,一边往院子里扔东西啤酒瓶子、啃完的鸡骨头、剩菜剩饭。

颜晓晨怕被啤酒瓶子砸伤,躲在屋子里看着院子从“屠宰场”变“垃圾场”。

他们闹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呼啦啦地走了。

颜晓晨踮着脚,小心地避开啤酒瓶的碎碴儿,去拿了笤帚,把垃圾往墙角扫。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敲几下,停一会儿,又敲几下,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谁?”

没有人回答,但绝不可能是黄毛那伙人,颜晓晨打开了门。

去年春节来送礼的那个男人拘谨地站在门口,一看到颜晓晨,就堆着讨好的笑,“新年好……有人来找你们麻烦吗?”

“我说了,我们家不欢迎你!”颜晓晨想关门,他插进来一只脚,挡住了门,“我听说放高利贷的人来找你们要钱,多少钱?我来还!”

颜晓晨用力把他往外推,“我不要你的钱!你走!”

他挤着门,不肯离开,“晓晨,你听我说,高利贷这事不是闹着玩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们,我来还钱,你们可以继续恨我……”

“滚!”伴着一声气震山河的怒吼,从二楼的窗户里飞出一把剪刀,朝着男子飞去,幸亏男子身手矫捷,往后跳了一大步,剪刀落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颜晓晨和他都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剪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颜妈妈连外套都没披,穿着薄薄的棉毛衣棉毛裤、趿着拖鞋就冲了出来,顺手拿起院子里晾衣服的竹竿,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男人抱着头躲,“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们,你们先把钱还上……啊!”

颜妈妈从院门口追打到巷子口,打得男人终于落荒而逃,颜妈妈还不解气,脱下一只拖鞋,狠狠地砸了出去。

她拎着竹竿,穿着仅剩的一只拖鞋,气势汹汹地走回来,余怒未消,顺手往颜晓晨身上抽了一竹竿,“你个讨债鬼,读书读傻了吗?还和他客气?下次见了那个杀人犯,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去偿命!”

颜晓晨下意识地躲了下,竹竿落在背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妈妈也没下狠劲,虽然疼,但能忍受。

颜妈妈啪一声扔了竹竿,径直上了楼。

颜晓晨弯身捡起妈妈从二楼扔下的剪刀。

起身时,眼前有些发黑,一下子没站起来,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抬头一看,竟然是程致远。

他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颜晓晨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没事,大概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家过年,没什么事,就来给你和沈侯拜个年。到了巷子口,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就看到……有人好像在打架。”

程致远应该已经猜到挥舞着竹竿的凶悍女人是她妈妈,措辞尽量婉转了,颜晓晨苦笑着说:“不是打架,是我妈在打人。几年前,我爸因为车祸去世,那个男人就是……撞死我爸的人。”

程致远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大概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沉默着。

颜晓晨玩着手中的剪刀,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没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程致远移开了目光,打量着她家四周,“你家……发生什么事了?”

颜晓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血红的门、血红狼藉的地、墙上血淋淋的大字:欠债还钱!似乎想瞒也瞒不住,颜晓晨说:“欠了高利贷的钱。”

“多少?”

“十六万。”

程致远同情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先想办法还上钱,沈侯帮我去借钱了。”

颜晓晨指指身后的家,“你第一次来我家,本来应该请你去屋子里坐坐、喝杯茶,但我家这样……只能以后了,实在抱歉。”

“没事,出去走走,行吗?”

颜晓晨迟疑地看向楼上,担心留妈妈一个人在家是否安全。程致远说:“现在是白天,他们再猖狂也不敢乱来,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颜晓晨也的确想暂时逃离一下,“好,你等我一下。”她把剪刀放回屋里,把屋门和院门都锁好,和程致远走出了巷子。

他们沿着街道,走到河边。

今天无风,太阳又好,河畔有不少老人在晒太阳。颜晓晨和程致远找了个看着还算干净的花台坐了下来。

李司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拿着半袋面包和一瓶果汁。

程致远接过后,递给颜晓晨,她没胃口吃饭,可知道这样不行,拿过果汁,慢慢地喝着。

颜晓晨没心情说话,程致远也一直没有吭声,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颜晓晨的手机突然响了,陌生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下,接了电话,“喂?”

“颜小姐吗?我是沈侯的妈妈。”

颜晓晨实在没有力气再和她礼貌寒暄了,直接问:“什么事?”

“沈侯在问他的朋友借钱,他的朋友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所谓的有钱,都是和他一样,是父母有钱。颜小姐,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还是那个条件,和沈侯分手。”

“我不需要你的钱!”

沈妈妈讥嘲地笑,“很好!你这么有骨气,也最好不要动用我儿子的一分钱,你应该明白,他的朋友肯借给他钱是因为沈侯的爸妈有钱!如果他真是个像你一样的穷小子,谁会借给他钱?”

“好的,我不会用他的钱。”

“颜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需要十几万?是不是因为你妈妈嗜赌欠债了?”

颜晓晨冷冷地说:“和你无关!”

沈妈妈冷笑着说:“如果你不缠着我儿子,肯放了他的话,的确和我无关!颜小姐,根据我的调查,你爸爸车祸去世后,你们虽然没什么积蓄,但在市里有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两居室小住房,可就是因为你妈妈嗜赌,把房子也赔了进去……”

颜晓晨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翻旧账的啰唆,“你如果没有事,我挂电话了!”

沈妈妈说:“颜小姐,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现在还觉得你坚持不分手是真为沈侯好吗?”

颜晓晨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地挂断了电话。

程致远问:“沈侯妈妈的电话?”

“我要回家了,再见!”颜晓晨起身想走,程致远抓住了她,她用力想挣脱他的手,“不要管我!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程致远牢牢地抓着她,“晓晨,听我说,事情都可以解决!”

一个瞬间,颜晓晨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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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借高利贷?”颜晓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侯忍不住说:“阿姨,借高利贷很危险。”

颜妈妈嗤笑,“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打打杀杀嘛!让他们来砍死我啊!老娘反正不想活了!”

沈侯完全没想到颜妈妈是这种无赖样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颜妈妈戳着颜晓晨的脸,醉笑着说:“我要是被砍死了,都怪你,全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因为沈侯的举动,颜晓晨不再那么难受,她拿起抹布,准备收拾一屋子的狼藉。颜晓晨和沈侯一起努力想把这个破烂的家整理得像一个家,但是,它就像被撕毁的图画,不管怎么努力拼凑,仍旧是残破的,也许,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早已经破碎了。

下午三点多,颜妈妈醉醺醺地回来了。颜晓晨自嘲地想,看来她猜错了,妈妈今天没去打麻将,而是去喝酒了,不知道赌博和酗酒哪个更好一点?

颜妈妈大着舌头问:“怎么了?”

颜晓晨问:“你欠了十六万赌债?”

颜妈妈捧着头想了想,“没有啊,哦,对……还有利息,利滚利,大概有十几万吧!”

“不对!”

“猴哥。”

“不对!”

“一只傻猴子。”

沈侯恼了,咬了她的耳朵一下,恶狠狠地说:“再猜不对,我就吃了你!”

两个男人冲进了屋子,见到什么就砸什么。沈侯想阻止他们,被黄毛和另一个男人堵住,站在门口的光头还亮出了一把匕首,悠闲地把玩着,颜晓晨忙紧紧地抓住沈侯,小声说:“都是旧东西,不值钱。”

一群人把屋子里能砸的全砸了之后,黄毛对颜晓晨说:“三天之内,还钱!不还钱的话……你去打听一下欠了高利贷赌债不还的后果。”黄毛说完,领着人扬长而去。

满地狼藉,连不能砸的沙发、桌子都被他们掀翻了。

颜晓晨心灰意冷,苦笑着摇摇头,对沈侯说:“看!这就是我家,你妈的反对很有理由!”

“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沈侯把桌子、沙发翻过来摆好,去院子里拿了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找我妈的。”颜晓晨忙擦干了手,去开门,她刚打开门,五六个男人一拥而入,有人冲进了屋子,有人在院子里乱翻。沈侯看势头不对,立即把颜晓晨拉到他身旁,大声问:“你们干什么?”

颜晓晨约莫猜到是什么事,拉了拉他的手,表示没事。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抬着旧电视机出来,对院子里的光头男人说:“穷得叮当响,一屋子垃圾,这破电视要吗?”

光头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黄毛男人松开手,电视机摔到地上。

“你们有事就说事,又砸又抢的能解决问题吗?”沈侯沉着声问。

颜晓晨又痒又酥,禁不住往沈侯怀里缩了缩,笑着说:“是我老公。”

沈侯满意了,放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真乖!”

颜晓晨却顺势用沾了洗衣粉泡沫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沈侯笑嘻嘻地压根没在意,反而握住了她的手,看暖和着,才满意地放开了。

沈侯看一时再帮不上什么忙,拿了个小板凳,坐到颜晓晨的对面,晒着太阳,玩手机,时不时,举起手机拍张相片,后来又开始录像,“小小,看我,笑!”

“洗衣服有什么好拍的?”颜晓晨冲着镜头,做鬼脸。

“应该是。”也许是被他的态度感染,颜晓晨在谈论这件事时,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吃完早饭,颜晓晨把床褥、被子抱到院子里晒,又把前两天换下的衣服拿出来,准备外套扔进旧洗衣机里洗,贴身的衣服手洗。

沈侯帮她把洗衣机推到院子里的自来水龙头旁边,接好电源插座和水管,又帮她烧好热水,把所有的暖水瓶都灌满,省得她用冷水洗衣。

沈侯提着刚灌好的暖水瓶走出厨房时,颜晓晨已经坐在洗衣盆前洗衣服。沈侯轻轻放下暖水瓶,走到颜晓晨的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怪声怪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颜晓晨笑着说:“沈侯。”

沈侯指着搓衣板,“等咱们儿子像我们这么大时,那就是古董哎!要不要保留一块?也许可以卖个大价钱。”

颜晓晨无语地看了他一瞬,用满是泡沫的手举起搓衣板,对着镜头,很严肃地说:“小小沈,这是你爸给你的传家宝,开心吧?”

沈侯大笑,对着手机的镜头说:“肯定很开心,对不对?”

两人正自得其乐,院门突然被拍得咚咚震天响,“刘清芳!刘清芳……”

沈侯征询地看着颜晓晨。

Chapter 13 爱恨 (第1/3页)

hapter13爱恨

恨使生活瘫痪无力,爱使它重获新生恨使生活混乱不堪,爱使它变得和谐恨使生活漆黑一片,爱使它光彩夺目。

马丁路德金

早上,颜晓晨和沈侯睡到十点多才起来。起来时,妈妈已经不在家,沈侯一边喝粥,一边坦率地问:“阿姨去打麻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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