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的放下碗，蓦然转身，摊开两手掌叫道:“李无香把这事搪给我，我五个孩子，小的刚断奶……”
各房的知道她首先叫难了，于是各持一词，争先叫难，一房更比一房难，潘家各房都成了穷困潦倒、要人救济的难房难室、难妯难娌了。可不，这种种形态，不就是涸辙之鲫？四房的更不甘人后，力排众口，尖锐之声冲腾而起，“这几天那死鬼总腻着我，这个月我又歇潮了。你说这男人也是的，一阵子冷一阵子热的，我们女人天生就该被折腾的命？折腾就折腾吧，可偏偏在我危险期换了一个人似的……”
谁都知道潘家这些天的伙食，吃都吃不饱，怎还能浪得鱼水之欢、麒麟琼花之美？四房的见她们狐疑的神色，提臀腆肚，道:“你们多看看，多厚实呀！准不定孪生子、双胞胎呢？”
三房的道:“那可说不定，你这肚子说不定仨呢！”
“对，还是你有眼光！”她忙应着，好不容易拴着一位同情的。
于是各房的打出头鸟，众口反诘，说她怀了五个、六个……
“停！”四房的双手直摆，叫道:“还十个呢！我不成了一条大母狗了。”
在这沉重话题压抑下她们还是笑了起来，转而都对她劝道（其实是围攻），你没有女儿，你四房把妞妞抚养大了，你夫妻就等于多了一件贴心小棉袄，保暖关寒的。以后嫁出去了一年准给你们送几次烂肉罐子。
烂肉罐子是这山里嫁出去的女儿把猪肚子、猪蹄等炖烂送给父母亲食用，报答养育之恩的一种习俗，因装在罐里弄熟、赍送而得名，不分季节冷暖想尽孝就可为之尽之（一般在冬季，因为山里成见冬季适补）。
虽然大房的没说话，可四房的就针对她，就要堵她的口道:“谁说我没有女儿？准不定肚子里就是。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吧？可你一年送过几回烂肉罐子给娘吃？我没记错的话你过年后还没有回过娘家吧？过年去的那次也是为躲难。”她转过身来，面对各房的道:“更别说过继来的女儿，在房里既不能打，又不能骂，稍有不慎就落得个眼睛长鼻子短的。说不定长大了贪上一个野男人拍拍屁股就跟他走了，以后杳无音讯。这还是好的！就怕有啥积怨，嫁出去了还到处传播咋看轻别人家的女儿，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也跟仇人似的……”
在这个潘家即将办喜事的时候，由于妞妞哭了，李无香火了，对老七冲道:“你咋做爹的？从昨晚上起那丫头片子就没有停过，哭丧也得歇口气、养养嗓吧！潘家要不要过活了？”
老七忙上步，伸出如蒲大的巴掌，捂住了她的嘴，自己同样在流泪。
“你这是要憋死她吧！”大房的推开他。
妞妞粗重地呼哈换气后，又开始哭了。李无香一手指着她，一手摊向各房的，道:“看看，她消停过吗？难不成要把七房的刨出来？想要娘在潘家房里找不就得了。”她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把妞妞成长、抚育、甚至落房难题甩给各房的了。
在这个儿女缠膝、并各房的仍未收胎的年代里，各房最少的也有三个孩子了，谁愿意再收养妞妞，又谁能专治指定哪房把她收养呢？除非自个儿奋勇认领，骋怀接纳，否则就只有学七房的那招——闷着不说话，谁气喘得粗点，还怕大房的认为有此心意呢！
嚯！这一大串噎得她们哑口无言，转而望着六房的（迄未有女）。机灵的她忙闪在二房的后面。二房的认准了大房的一双眼，闪了闪脸色，道:“那我就把妞妞收我这一房里吧！”
大房的铮铮道:“那不行，你收还不如我收呢！你五个孩子，四个女儿……”
二房的暗舒了一口气，大声道:“还是大房的知道我的难处！潘家这么多男人，就我家的那死鬼脾气暴、性子怪，啥事我都得先瞧他的脸色……”
她这时候叨难不是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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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真心实意搪过房 虚情假面议续弦 (第1/3页)
送走了七房的，李无香就大张旗鼓地张罗着潘家的喜事，说血冲喜事红上红，以后九房准发达兴旺。各房的多气愤啊，多为尸骨未寒的七房的鸣冤叫屈，可这次却没联合起来抵制李无香，都说别说一个在山里声威烜赫的沈家，就是沈小姐的精明都抵得上潘家所有女人的脑袋，还是按照大房的即定方针对这事不闻不问，要是李无香有能耐把沈小姐娶回潘家，这喜事同样要操持得体面热闹，就当是七房的葬礼之延续，翅席皆当豆腐吃。
李无香一天到晚走东家、串西家投柬请客（潘家人的说法）了，潘家人想像不出迎小姐的典礼有多盛大。钦定做为喜事男主角的德子，兴奋得昶昼骤夜沉酣于戴着眼镜走来走去地嚎叫。对于潘家人而言，看不出这是一场喜事，最现实的是可以大吃大喝，肚里已经糙得很了，因为李无香早出晚归，把潘家的吃穿用度都甩在一边了，而给养之库——后房也铁将军把守。这样就有人在盼这喜事了，可偏偏这事一托再托，瘪肚子都在骂娘了。
各房的还没从七房的悲痛阴影中走出来。可大房的说七房的走了，我们不能活在没乐子的日子里。其它人连声应和，说不能让一个鬼左右女人堆里的走向吧！于是又大声叨了起来，还专拣肮脏腻味的，以提起女人堆里的兴奋度。可大笑一阵后，发现心里更酸楚了。这种起伏岔换的心情，与妞妞送七房的上山发出清脆笑声一样匪夷所思。确信再也看不见七房的捂着嘴偷笑的样子了，不由伤心于对她造成的过错，不由触动于人世沉浮和短暂。
妞妞还未满两岁，谁能责备她送娘上山的笑声？而她看不见娘就整日整夜的哭闹。各房的知道她还是不明白失去娘的意义，要娘是每个孩子的天性。在廖廓的人性里，何必沉陷于她的仓猝而逝，沉陷于对她的不恭呢？以此得以告慰过往的风烟，得以面对没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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