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人处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像活死人一般躺在靠窗的床上，虽然没了之前在丧失谷、狱门关的肮脏窒息的感觉，而换之以干净宽敞，但是心中还是翻腾着别种的滋味，咕嘟咕嘟，像被盖子盖严的大锅，里面的东西就算是熟透、煮沸，想出来都被压抑着，并非轻而易举地能够走出来透透气的。

伴随着时间，这种心结在深夜里便拧结得越发紧了，死死地勒紧你的脖子，叫你气喘吁吁。

它已经被喂到足够的大了，齐刷刷地正在我的胸口集结着呢，起先只是在那里划开个小口子，后来便越来越大，一股脑的黑魆魆的稠浆似的东西从口子处汩汩地涌出来，趴过我的胸前、小腹、大腿、小腿、双脚，朝着整个房间汹涌地蔓延开来。

一目了然了，我已无藏身之处。我已经被它们死死地困住了。

全乱了。仿佛又有人提醒我似的。

且不管那个，但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听着就像是讽刺，现实像一把劲道的耳光重重地扇在过去的脸上。

其他的我自己不敢妄下决断，但是画像是羽翅人的先祖这点应该不会有错。像我们把祖宗供奉在宗庙或者宗祠，普通的羽翅人把共同的祖先挂在自己家里的墙壁上以示追悼也是不难理解的。

想知道答案的话或许只能等到天亮了。眼下我一动不能动，像死人般静静侧躺在床榻上，不能起床，更不能走动，除非被人搀扶，我的魂灵才能对肢体形成支配，否则寸步难移，只能维持着最初的状态。

画像的下面便靠着那张放有油灯的桌子和一把扶手椅，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大的东西了，因而屋子显得十分空荡，不过窗案几净确实可以数得上的。

第49章 孤枕难眠（上） (第3/3页)

岁月肆意浸溽而落得个字迹斑斑的下场。画像的右下角处是盖有皇帝印玺的落款，“大戴国玺”的大号篆体字样赫然醒目地布列着，而边缘书写小号篆体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虽然画作已经不清楚，然而那印玺的章迹却还能看清清楚楚的。

此时，我的头脑中嗡嗡作响，我应该感谢李崇刚，是他教会了我考据学的一些基本知识，我这才读懂了这几个大字。此时此刻，我的脑筋像刚刚释放了的绷紧弦的弓一般，耳边依然轰鸣着幡然的觉悟。

“麻嗖嗖的。”好像旁边有个人在给我一字一字地念出，我自然之道这是无稽之谈，不过是我自我认知强烈罢了。

“戴国，戴国……是古书上说的那个戴国吗？”我自语道。我自己竟然理不清自己所处的时代了。昨天、今天、将来，或者别的一个什么时代——像从高脚几上掉落的五色线团一般，纠缠在一起——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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