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茶

〖三杯茶〗

二十三、把石头变成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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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们在苏军撤退后遗弃了抗苏‘圣战士’一样,我担心我们又再次遗弃阿富汗。”摩顿森事后说,“据我了解,我们答应提供给阿富汗的援助只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位。在玛丽·波诺的帮忙下,我和国会负责拨款到阿富汗的人见了面,我把乌兹拉和老师们拿不到薪水的问题告诉了他,问他钱为什么没有到达阿富汗。‘很困难。’他告诉我,‘阿富汗没有中央银行系统,没办法汇款。’但那实在算不上什么理由。我们把现金送给对抗塔利班的军阀们,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修路、建下水道,还有盖学校。如果我们不信守承诺,就清楚表达了一个讯息:美国政府根本不在乎阿富汗人民。”

查希尔·沙阿把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放在摩顿森手上。“我很高兴至少有一位美国人来了。你想见的那个人在北方,叫萨哈·卡恩,他是个军阀,但他关心人民。”

“我也这么听说过。”摩顿森说。

查希尔·沙阿从条纹长袍下的西装El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又叫随从把他的手提箱拿来。老国王把大拇指按在印泥盒上,在名片背面留下指纹。“你把这个给卡恩。”他说,“愿安拉与你同在。也请带着我的祝福前去。”

飞机盘旋了好几圈儿才降落在喀布尔机场。阿富汗首都的安全状况并没有比一年前好多少,所以驾驶员格外小心。

“我们正开到隧道中间,车子的水箱突然坏了。”摩顿森回忆,“我们刚好在上坡弯道上,从对面来的下坡车辆不到最后一秒就看不到我们,在那里抛锚真是糟透了。”摩顿森抓过背包,想从里面拿出手电筒,这才想起匆忙打包的时候,把手电筒连同电脑和相机都落在宾馆了。他爬出车外,站到阿布杜拉身边。隧道中的冷风让阿布杜拉几乎划不着火柴,最后他们还是找出了问题:水箱的橡皮管松脱了。摩顿森还在想他有没有带胶带,一辆苏制卡玛斯大货车忽然从对面冲来,司机急按喇叭,但摩顿森一行人根本来不及闪躲。就在摩顿森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大货车紧急转回左侧车道,贴着他们身体冲过去,只是把吉普车后视镜刮断了。

“我们走!”摩顿森下了命令,把阿布杜拉和凯思推到隧道墙边。风越来越强,他把手伸出去感知风的方向。一行人贴着隧道墙壁前进。另一辆卡车迎面驶来,车灯照在隧道凹凸不平的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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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电力中断的喀布尔往北行驶。成群的穿着白袍的男人在整夜点着油灯的茶摊儿间游走,等着搭早班飞机前往沙特阿拉伯。每个穆斯林一生中至少得到麦加朝圣一次,这些正是准备去朝圣的人。昏暗的城市充满着节庆的兴奋,许多人即将开始一生中最重要的旅程。

摩顿森一行人在城市里绕着圈子找加油站,他唯一能记住的一个景象,是阿富汗的前国防部大楼。白天时摩顿森曾路过那里。历经三次战争的空袭,大楼只剩下架子,一副快垮了的样子。此时到了晚上,住在里面的人开起了火,加上炸开的锯齿状空洞和没有玻璃的窗户,大楼看起来像是万圣节的南瓜灯笼。

昏沉中,南瓜灯的“眼睛”隐人摩顿森身后的黑暗,他感觉身体开始飘浮,又仿佛正向五角大楼奔跑着,跑在和拉姆斯菲尔德鞋子一样闪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沙兰隧道离喀布尔只有一百公里,但老旧的苏制吉普车爬上兴都库什山脉后,速度实在很慢,尽管有遭到袭击的危险,摩顿森还是忍不住又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车子开进隧道。

摩顿森在半睡半醒之间,感觉车子似乎停了下来。他揉揉眼,但四周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听见从车前方传来的声音,借着火柴微弱的亮光,他看到阿布杜拉没有表情的伤疤脸出现在凯思忧虑的脸旁。

将近午夜时,他被敲门声惊醒了。在梦里,一颗炸弹刚好掉在房顶上。

阿布杜拉同时带回了好消息和坏消息。他设法租到了一辆苏制吉普车,并且找到一位名叫凯思的塔吉克年轻人随行当翻译,因为他的老搭挡哈什曾是塔利班士兵,不方便到那里去。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沙兰隧道将在早上六点钟关闭。

“隧道什么时候再开放?”摩顿森还没有放弃好好睡一晚的期盼。

阿布杜拉耸耸肩,从他烧伤的脸上很难看出表情,但他耸起的肩膀告诉摩顿森,问也是白问。“十二个小时?两天?”他猜着,“谁知道呢?”

摩顿森开始收拾行李。

它们必然存在于我们的心跳之中。我们的呼喊将从心底发出,

我们呼喊,而我们的声音是受伤大地唯一的声音。

我们的呼喊,是行遍世界的大风。

——《格萨尔王传》

国王坐在靠窗的位子。摩顿森认得他,因为市场上旧版的阿富汗纸币上面印着国王的肖像。在阿富汗航空的波音737飞机上,89岁的查希尔·沙阿正看着窗外那将他流放了近三十年的祖国。此时的他看起来比肖像苍老了太多。

但喀布尔的市内交通其实更加恐怖。从机场到“喀布尔和平宾馆”短短的距离,虽然阿布杜拉稳稳控制着丰田汽车的方向盘,还是有四次差点儿出事故。“美国支持的政府,本该完全控制喀布尔的局势。”摩顿森说,“但事实上,阿富汗政府的控制范围几乎到不了城市边界,连交通也管不了。司机完全忽视交通标志,更不理会路边叫喊的警察,基本上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摩顿森的目的地是法扎巴德,阿富汗北部巴达赫尚省最大的城市,他准备把那里作为去乡村修建学校的基地。他至少还得坐两天车才能到那里,一路上交通混乱不说,乡间还有塔利班游击队。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到阿富汗了,他必须信守对吉尔吉斯骑马人的承诺。那些人后来在瓦罕走廊做了深入调查,又骑了六天马去祖德卡恩村找费瑟·贝格,告诉他当地有五千两百名儿童没有学上,他们正等着摩顿森去盖学校。

巴希尔准将原本打算用双引擎直升机把摩顿森直接送到法扎巴德去,但卡塔尔负责监管阿富汗领空的美军指挥部拒绝了他的飞行请求。

摩顿森在“喀布尔和平宾馆”没电的房间里生闷气,气自己离开伊斯兰堡之前竟然忘了给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充电。在阿富汗的首都,电力状况相当不可靠,到巴达赫尚之前,他很可能连能用的插座都找不到。

摩顿森打算清晨出发,因为白天赶路比较安全。他要阿布杜拉去租辆不仅能跑山路,还能应付一路弹坑的吉普车。直到晚餐时间阿布杜拉都没回来,摩顿森本想出去找东西吃,最后还是决定躺在窄小的床上先睡一觉。

查希尔·沙阿挑了挑眉毛,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摩顿森坐到他旁边。“你认识那里的什么人吗?”他问。

“说来话长。几年前,几个吉尔吉斯人越过艾尔沙德山口到查普森河谷找我,请我到他们的村子里盖学校,我答应我会去——和他们讨论盖学校的事,但一直到现在才能成行。”

“一个美国人要去瓦罕走廊。”查希尔·沙阿说,“有人告诉我,那里的人帮我盖了一栋打猎的别墅,但我没机会去,太远、太不方便了。现在阿富汗已经没有几个美国人了,一年前这架飞机上坐满了记者和救援人员,现在那些人都在伊拉克,美国把我们忘了。又一次。”

一年前,流亡国外多年的查希尔·沙阿终于飞回喀布尔,欢呼的群众迎接他的归来,以为生活又将回到国王在位时的正常轨道,再没有苏联的压迫统治、腐败的军阀和塔利班,还有他们带来的暴力。查希尔·沙阿1933年即位,1973年他的堂兄穆罕默德·达乌德卡恩篡位,沙阿统治下的阿富汗一直是太平盛世。l964年,他推动阿富汗立宪,使阿富汗走上民主之路,给予人民投票权,解放妇女,并成立了全国第一所现代大学,聘请外国教授和援助人员,跟他一起为阿富汗的现代化努力。对许多阿富汗人而言,查希尔·沙阿代表了他们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2003年秋天,这些希望慢慢破灭了。留在阿富汗的美军大部分都隐形了——不是去追捕本·拉登和他的支持者,就是保护哈米德·卡尔扎伊新政府的安全。阿富汗各地的暴力事件迅速增加,据说塔利班又在重新集结。

除了国王、他的卫队和几位空中小姐,摩顿森是这架从伊斯兰堡飞往喀布尔的班机上唯一的乘客。查希尔·沙阿的眼神从窗121移开,看见了过道对面的摩顿森。

“愿安拉赐你平安。”摩顿森用阿拉伯语说。

“你也一样,先生。”查希尔·沙阿回答。阿富汗的末代国王流亡罗马,接触了很多不同的文化,立刻辨出了眼前这位穿着摄影师背心的大块头男子是哪里人。“美国人?”他问。

“是的,先生。”摩顿森说。

查希尔·沙阿叹了口气,衰老的声音带着几十年来希望无数次破灭的苍凉。“你是记者吗?”他问。

在有毒的太阳下被烤焦……

在令人恐惧、盲目不确定的沙漠中,

有人选择追求权势,有人成为幻觉和欺骗的操弄者。

如果智慧与和谐仍然居住在这个世界,

而不是未打开的书中、已遗失的梦,

“不是。我盖学校,让女孩子上学的学校。”

“我能问,你到我的国家做什么吗?”

“我今年春天要盖五六所学校,陛下。我带来了学校的建筑经费。”

“在喀布尔吗?”

“不是,在巴达赫尚省,瓦罕走廊。”

二十三、把石头变成学校 (第1/3页)

我们的大地受伤了,她的海洋和湖泊都在生病。

她的河流像流脓的伤口,空气中充满微细的毒物,

无数地狱之火的油烟熏黑了太阳,家乡、亲人、朋友,

四散分离的男人女人,孤寂迷失地漂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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