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离开之后，他们是怎么说我的，那些话，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也会让这个心比天高又骄傲自负的女子也一度陷入疯狂，甚至不惜万劫不复。

宋楚琪做的事，她本是没资格置喙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是忍不住的好奇。

不管要杀多少人，也不管前路又多凶险，她都不会后悔。

比如她，为了复仇，同样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她放弃宋家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放弃

好像真的是从一开始，宋楚琪就没准备过要走回头路。

而现在，她却惊心的发现

宋楚琪是宋义选定的继承人，就是宋太后也一直对她抱以厚望的，而从她对待自己的种种举动来看，她也的确应该是重情义的女子，就算当初离开有什么苦衷，可宋楚兮也一直以为她不该彻底放弃自己的家族血脉的。

因为以她的想法，就算为了赢得即墨勋父子的信任，宋楚琪必须要用苦肉计，但她这张脸，好歹要留一半的原貌吧至少这样也算是个退路，宋家还在，南塘还在，就算不屑于宋家嫡长女这个身份所能带来的富贵荣耀，好歹如果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能凭借这张脸重返宋家来执掌大局。

宋楚兮心里就算早有准备，也是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那面具之下，真的是一张疤痕纵横的脸，很严重的烧伤，虽然后期应该是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治过，但也已然还是面目全非了。

“没什么”不想宋楚琪却并不介意，直接就毫不扭捏的取下了面具。

毕竟作为女子，她很清楚女子对待自己容貌的心态，如果宋楚琪真的毁了脸，那么她这要求，就无异于是要揭人疮疤，所以话虽然说了，她却已经做好了宋楚琪会拒绝的准备，忙又解释，“如果你为难，那”

这算是个很无礼的要求。

“阿姐”宋楚兮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的感觉，她隔着层层布料握住宋楚琪的手，试探道：“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

真的吗

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是

传言说她是在大火中灼伤了面孔

宋楚兮的心中困惑，忽而想到早些时候听到的有关龙庭卫指挥使逆光的传言

若在以往，她为了人前掩饰身份这样装扮也就罢了，这会儿屋子里却没外人。

虽然重新梳洗过，这会儿她换了身深蓝色的男人长袍，但面上还戴着那张寒铁面具，手上也同样包裹的严实。

“嗯”宋楚兮淡淡的应了。

“你还要回彭泽”虽然是早就料到了的，宋楚兮也还是迟疑着皱了眉头。

宋楚琪也没反对，走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赶了几天的路，阿姐不累吗你要不要先休息”宋楚兮道，侧目使了个眼色，示意宛瑶退到门边，注意着院子外面的动静。

“来了”听到她的脚步声，宋楚琪就顺手合了窗子，转身回了屋内。

那后窗外面就是一大片的荷花池，彼时正是郁郁葱葱，花朵争艳的时候。

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楚琪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后窗前面赏景。

“唉”宋楚兮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说的进了院子。

严华僵硬的扯了下嘴角，神情苦涩。

“没好意思进去见她”宋楚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四小姐”严华回避宋楚兮的视线。

见到宋楚兮来，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居然有些神情尴尬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主仆两个月于是就没再多言，径自去了宋楚琪落脚的院子，远远地，就见严华在那院子外面徘徊。

“嗯”宛瑶回道：“大小姐也已经用过膳也梳洗过了。”

宋楚兮直接玩外走，一面问道：“阿姐那边一切都好吧”

宋楚兮推门出去，宛瑶就等在外面。

她的头发湿了，还不得等着绞干，殷湛就拿了个披风给她掩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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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琪看出来她眼中的迷茫困惑，眼神就柔软了几分，迟疑了一下，才反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兮儿，阿姐这一生，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说我是自私也好，鬼迷了心窍也罢，归根结底，我这一生，也就只任性了那么一次。可是”

宋楚兮越发觉得眼前宋楚琪这个人是一个难解的谜团，她眉头深锁的看着她。

“算是吧”宋楚琪说话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也没什么遗憾惋惜的情绪，只是解释，“而且就算不这样，后来我修习的烈火金钢掌需要纯阳的内功相佐，我以女子之身修习，热毒存留体内散不出去，这张脸，一样保不住。”

勉强定了定神，宋楚兮才看着她的脸艰难吐字，“是为了取信于，即墨桑楠，所以”

于是这一刻，再和这个女子面对面的时候，她便突然开始觉得立场尴尬。

也依然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不能违心的跟你忏悔什么，因为如果就算还要再来一次，我

我抛弃过你，把你孤身一人留在那虎狼环饲的大家族当中，我知道那是我的错，但是人这一生，有时候总需要取舍。

“我不后悔”她说

她说着一顿，眼底疑似有水光一闪，然后又顺便变得清澈坚定。

宋楚琪没有哭，她只是沉默。

宋楚兮突然明白，就在那段时间，宋楚琪离家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

她的一只手握住宝剑，另一只手却突然抬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叫宋楚兮看到她眼底的泪光和痛苦到了近乎狰狞扭曲的表情。

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她低着头，目光只落在用黑布包裹的剑鞘上，许久，继续，“我想我真的会顺从祖父的安排，和端木岐成亲，然后接任家主之位，一生困守南塘，守着宋家的家业，安稳顺遂的过一生，可是”

宋楚兮知道，一个人的一生里总会有些执念。

她说她至今不悔。

甚至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这个内有乾坤远见卓识的女子背弃一切又放弃了一切，做出了那样疯狂的举动

“阿姐，既然已经是时过境迁，我可不可以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宋楚兮的心中，微微震撼。

“阿姐你”

宋楚琪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为难她，径自开口，“那些传言，虽然都是他们处心积虑捏造出来的，但如果真要从头细究，那么至少还有一部分就是事实。”

“”宋楚兮不语，只是抿着唇角，神色略显复杂的看着她。

“那些话，你相信吗”宋楚琪倒是泰然处之。

“嗯”宋楚兮点头，但那样的事情，对一个女子而言，毕竟不光彩，所以她便有些犹豫，“他们说他们说阿姐你早就与人私定终身，并且悔婚端木家，与那人私奔了。”

“是啊那一趟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如果如果不是”宋楚琪仍是苦笑，可是半途却是声音哽咽，居然就那么打住了。

好像有什么隐藏的真相呼之欲出，宋楚兮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那么当初，阿姐既然都已经准备和端木家联姻了，后来又为什么会突然”

也是大气又理智的。

听她的话，她还是理智的，哪怕是在自己全心全意爱慕的男子和家族之间，她的选择

宋楚兮听她这样说就明白了，果然是如她料想中的一样，宋楚琪会离家出走，绝对不是为情所迷，或是意气用事。

可是，他是真的死了。

“他他死了”宋楚琪道，她用力的抿抿唇，目光冰冷，“就在端木家下聘的第二天一早，我突然听闻他的死讯。在那之前的半年，我们才刚刚分开，我还记得那天我策马离开，他站在岔路口送我时候的表情和目光，可是突然之间却有他的死讯传来。我本是不信的，我不信他会就那么轻易的死掉了，本来我匆忙离家，就只是想要去见他一面，打破这个传言，可是可是”

“阿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宋楚兮忍不住好奇的追问。

许久之后，她又慢慢的垂下手臂。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那种需要用眼泪来表述情感的弱女子，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在黑暗寂寞中行走，早就磨灭了女儿心肠。

那个老人，一生呕心沥血支撑着不败的家族，她是宋氏的女儿，家族的责任于她而言，也是不可回避的。

宋义晚年，将整个宋氏一脉的未来都寄希望于她的身上。

可是她不能。

“那几年，我游历在外，的确是遇到了情投意合，并且想要一生相守的人。”宋楚琪道，她唇边扬起的笑容苦涩，然则眼底的神色更甚，她的手，压在桌上的剑鞘上，缓慢的摩挲，慢慢的在回忆一些事情，“我爱他，我曾经甚至想过，如果我不是宋家的女儿该有多好，如果我身上没有祖父寄予的厚望，没有父亲身后留给我的种种牵绊那该有多好，那么我一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的就追随他去了。可是”

宋楚兮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不解的拧眉看着她，等她进一步的解释。

第045章 倾覆彭泽，殉他之死 (第2/3页)

人世间。

他再看不见她的脸，再不会用那种独特醇厚又温和的嗓音和她说话。

她爱的人，就那么僵硬而笔直的躺在那里。

当她看到棺木之中他毫无生气的脸，那一瞬间，天崩地裂，所有美好的幻境都在一瞬间被击打的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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