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美人

〖八方美人〗

第361章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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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来济南出差,对这里比较熟悉,问问他看有没有推荐的日料店。”

五月打开大众点评:“这附近有很多餐厅,西餐中餐都有。”

“不要,中午想吃和食来着。”

“为什么?”

泽居晋弹了弹烟灰:“从小到大的习惯。”

五月和人家老阿姨的对答,她老公泽居晋听了个明白,听明白的同时,忍不住伸手又去捋了一把头发。烟,深吸一口,伴随着缓缓吐出的烟雾,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老阿姨们一边回头看泽居晋,一边嘻嘻哈哈又叽叽喳喳地远去了。等她们走远,五月开口说:“晋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和你坦白,但是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转头看她一眼,没出声。心情沉重,连说句话都是负担。

“关于我的家人,和家里的那些事情。前天在赤羽和晋桑遇见,你说结婚的时候就应该向你坦白的,但那时太亢奋,脑子里一团糟,没有想到。回到家里,人冷静下来后,却还是开不了口……只好躲在被子里装哭,后来就睡着了。”

泽居晋伸出夹着烟支的那只手,揉了揉她脑袋,终于出声:“不想说就不说好了。”

“可是晋桑的家我去过,晋桑的家人我也都见过,感觉这样对晋桑不公平。”顿了一顿,接着说,“别的人怎样看我无所谓,但唯独不想让晋桑在看到我、或是在想起我家里的那些事情的时候,会在心里冒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刷新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之类的想法,更不想晋桑为此留下任何不好的回忆。这么说,晋桑能明白吗?”

“你为什么总喜欢猜测别人想法、并为别人做决定?”

“晋桑难道不认为婚姻应该讲究门当户对、出身匹配么?再好的爱情也比不上合适二字。”

“可能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们不知道,因为这些所谓的门当户对、家境匹配等框定的条件,而失去了多少幸福的可能性。婚姻这个东西,应该为幸福而存在,而不是一种利益交换。”突然一哂,“虽然可能这话从我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有点奇怪。”

“以晋桑的立场,可以说出这么任性的话么?”

“唔,好像十八岁以后,一直都是这么随心所欲过来的,怎么,有问题?”

五月低头去拔花坛里的杂草:“以前最困难的时候,甚至想过自杀。以为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那么别的无论什么,应该都不会再害怕了。所以在日本被由美子桑说我配不上你的时候,才顶了回去。因为那次日本之行,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人生哪有那么简单,人,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心里就会产生同等程度的恐惧。对于我来说,越是在乎晋桑,有时候反而越会脆弱,越不堪一击。”

泽居晋伸手去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sa酱,我认为我们之间应当信任彼此。”

“这件事情,和我在你面前所出的那些丑,性质全然不同。”指着面前的两条岔路示意给他看,“这两条路,左边一条是正确的,右边一条是错误的。而这件事情,使我为难到,明明知道对错,却仍然不得不舍弃左边,选择右边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

“为什么?”

“因为死都不愿意被晋桑看轻。”

泽居晋仍旧保持着一只手放在她面庞上,一只手夹着烟支的姿势,一脸郑重地看着她:“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家的情况,但那都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不可能是你的错。无论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在我看来,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sa酱已经很好了。如果换做是我,或是别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

她眼中隐有泪光闪现:“晋桑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嗯。”重又把烟支叼在唇间,“不论家里怎样,家人怎么不堪,但sa酱始终还是sa酱吧?”

“这个当然。”

“嗯。”他点点头,表态说,“对我来说,只要sa酱还是sa酱就行,其他都无所谓。”

五月看他的侧脸,吸吸鼻子,哽着嗓子说:“晋桑,谢谢你。”一时冲动,忍不住又加了一句,“あなた。”

“唔,有回信了。”假装没听见她的话,低头看白井给他的回复去了。

他自从出了民政局后,一直别扭疙瘩到现在,五月却感受到了一种触及皮肤,深入肌理,直达心底深处的爱意。很多天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面目可亲。使劲揉揉眼睛,往他身边挤了挤,依偎在他身上,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去:“晋桑,谢谢你。”

他这才回头看她一眼:“唔,不用谢。”

经白井指点,中午二人去了市中心一家名为酒吞的居酒屋,店面很小,除去一条吧台,餐桌只有两三张,客人坐了很多,生意出奇的好。

两个人进门,老板迎上来:“两位有预约吗?”

泽居晋报上名字,老板将他们二人引到吧台上坐下,道歉说:“十分不好意思,预约电话打来的时候,桌子都已经满了,只有吧台还空着两个位子。”

泽居晋说没关系,放下包,解下围巾,脱下翻毛外套,挂到椅背上。有店员送上啤酒,又拿来椅套把两个人的外套都罩起来。五月看菜单点菜,泽居晋则与老板寒暄,说起白井的事情,一边互换名片。

老板对拿到手的泽居晋的名片看了看,笑道:“原来是总会计师,以前也听白井桑说起过,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不得了。”和泽居晋寒暄完毕,转而向五月介绍自己,“小可御手洗。”

五月莞尔,指指洗手间方向:“和那个一样的写法吗?”居酒屋地方太小,布局紧凑,洗手间就小小的一间,男女通用。门上订着一块铜牌,上写“御手洗”三个字。

老板笑着点头:“一模一样。”

泽居晋往她脑袋上一弹:“真是失礼。”

老板哈哈大笑:“经常被人这样问,已经习惯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五月把面前的纳豆拉过来,加入少许黄芥末和小勺酱油进去,用力搅拌,搅到用筷子能够拉出长长的丝后,盖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然后递到泽居晋手边,看他吃下几口,才问:“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

泽居晋想了想:“好像好点了。”

五月拉了拉他的手,以安抚他:“会习惯的。”

“唔,但愿如此。”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感觉又好了一点。看看店内没什么客人了,取出一支香烟点上,取出钱包,往五月手旁一放。五月叫来老板结账,老板问:“要我叫人出去拦一辆它库西?”

五月道谢,说:“好的,它库西请帮忙叫一辆。”

泽居晋弹了下烟灰:“上午从火车站出来,看见济南的下一站的就是德州。sa酱的家乡就是德州吧?”

“嗯,是德州没错。”

“过去应该不远吧。”

“嗯,是很近没错。”

“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向你家人报告一下比较好?”顿了一顿,“作为我来说,和sa酱登记入籍,和sa酱成为夫妇,那么,向sa酱的父母报告一下,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你那边,已经向泽居先生报告过了吗?”

“嗯。”他点头,“欧巴酱会告诉他。而且那天回去,跑了几个地方,机场接送等,都是用家里的车子,他其实当天就知道了。”

五月放下手中的冰淇淋,低下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当然,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直接回上海。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那么我们就去一趟sa酱的家里。”

“我不知道。”五月艰难开口,“和爸爸关系恶化到一辈子不见都没关系的地步,可是还有妈妈和弟弟,心里很想念他们。但如果回去,那么势必就要和爸爸见面。无论如何,这辈子都不想再面对他了。”

泽居晋摁灭烟头:“sa酱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sa酱的心理,我却多少能够明白,因为泽居家不是父慈子孝的那一种模范家庭。我和泽居先生之间的关系,也同样糟糕。这么多年来,我的感悟就是,父母和子女,也有缘深缘浅一说。缘分浅的,那也没有办法,作为子女,对父母只要能够做到问心无愧,不留下遗憾就好。”

“……”

“比如我和泽居先生,因为妈妈的事情,我想我这辈子都会对他心存芥蒂,不可能真正放下了。但他毕竟还是我的父亲,而且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很多时候,我只能选择容忍。妈妈早逝这件事情是我心里永远的痛,所以对于还活着的父亲及欧巴酱,我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我们家的情况和你们家完全不同。”

“总之sa酱自己决定就好。不回去也无所谓的话,我们下午直接回上海。如果觉得心底会留下遗憾,那么我们就去德州向他们报告结婚一事。”

“晋桑呢,晋桑认为我要不要回去?”

“这个你自己决定。”顿了一顿,补充说,“我认为有问题就去解决,而不是使之发展成为自己的心病,让你在关键时刻选择错误道路走下去。”

五月头垂得很低,半天没出声,肩膀却轻轻抽动起来:“我想妈妈,很担心她的身体,想回去看一眼她。”

泽居晋站起来,从椅背上拎起外套:“那么就去。”

火车站的检票口前,她又打起退堂鼓来了,手里攥着前往德州的车票,悄悄往旁边闪,让排在身后的人越过自己去检票。泽居晋拉起她的手,眼睛看着她:“一切有我。”

从济南往德州的火车上,邻座的一个像是出差的中年男人用手提电脑在看一个警匪枪战片,五月出神地望着人家的电脑屏幕,泽居晋弹她后脑勺:“别盯着人家看,没礼貌。”

她扭头看看他,轻声说:“小时候在家里和大人一起看电视,有一次,看到一个杀人放火、坏事做尽的黑社会老大对父母下跪,我爸就趁机教育我说,你看,不论多坏的人,也都会服从父母,听父母的话。那时我还小,就这么被洗脑了,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回家都要对父母言听计从。现在长大,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他们原来可以活得很自我,和父母可以像朋友那样平等地相处。”

“他们欠你一句对不起。”

“书上都说,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父母打你骂你都是为你好,等你长大就懂了。但我感觉,其实并不是这样,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他们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会势利,会在子女中进行比较,根据子女回馈的多少来决定爱多爱少。”

泽居晋叹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所以,今后无须强求,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车到德州停下,她起身,泽居晋问:“没问题?”

她点头,起身,说:“没问题,谢谢。”

几年没见,她们家这种十八线城市的小城郊竟然也发展起来了,风貌和她记忆中大不相同了。道路两旁,原先的民宅被大小厂房所取代,一眼望过去,有淀粉厂,造纸厂,味精厂,化肥厂等。这天天气晴好,却不见蓝天白云,眼前只有遮天蔽日的粉尘,空气中弥漫着来自不知道什么板材厂里散发出来的使人头晕目眩的甲醛味道。

虽然近两年环保颇受重视,但是这一带的作坊式小工厂都采取了 “白天生产,夜晚排污”即一明一暗这种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排污方式,所以谁也奈他不何。五月家门前早前的一条清澈的小河,如今别说鱼虾,就连草也生不出一根了。

泽居晋在出租车内开始打喷嚏,从包里找出口罩戴上,五月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以前在上海的地铁上听见日本人打电话,电话里说了一堆中国的不好,拿中国和日本来做比较,结论就是日本虽然也有城市乡下之分,但却无明显差距,城市先进漂亮,乡下也同样便利美丽。而在中国,城市和乡下之间的差距之大,简直不像同一个国度云云。所以心里会害怕泽居晋会面露失望之色,以扫兴和不敢置信的口吻说出诸如“原来你的家乡竟然是这样地方”之类的话。

泽居晋看着街景,只淡淡说了一句:“感觉和以前的日本很像。”

“哪里?”

“一味追求发展经济,而完全不顾环境保护这点。”告诉她说,“六七十年代的日本也是这样。”

出租车停下,五月慢吞吞地付钱,慢吞吞地开门下车,和泽居晋站在了久违的钟家老宅门口。得益于快速的经济发展,这一带的人家,家家都盖起了两到三层的金光闪闪的楼房,样式姑且不论,却够新,够气派。而钟家的老宅本就破旧不堪,在邻家楼房的衬托下更显低矮寒酸。

五月和泽居晋下出租车的时候,村里的两个妇女干部正拎着漆料桶在她东邻家的院墙上刷口号,彼时二胎政策推行得如火如荼,院墙上原先的那些“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之类的宣传标语就不合时宜了。

新宣传口号刷好,两个人拎着漆料桶走开,五月一看,标语有两句,上一句是“一人拒绝多生,全村人工受精”,下一句则是“一胎罚,二胎奖,丁克不育都该抓”。

五月不禁失笑。泽居晋看看五月:“笑什么?”

“知道么,晋桑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是要被抓去改造的。”

泽居晋又认真看了看宣传口号,中国有计划生育政策是知道的,每个字也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理解不了其逻辑关系:“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有为什么,反正你这种不愿结婚也不要生小孩的人在我们这里就要抓起来。”

他也失笑:“怎么可以这样?不结婚不生小孩子就等同于犯罪?”

“话说,晋桑娶了山东老婆,一举一动都在我们这边计生办的工作人员掌握之中了,如果超过一年不生小孩子,到时我们的村干部会去找你谈话的。超过三年不生,捉到人,就地□□。到时可别说我没有提前警告你啊。”

他伸手弹她脑门:“你的脑袋瓜是不是有问题?”

她既然又真真假假地试探他,他似笑非笑的,又明确地告诉她一遍:“我不喜欢也不会生小孩子,这点,你应该早就知道。”

两个人正在说话,拎着漆料桶的两个人从旁边经过,一抬头,不禁吓了一跳:“这可是五月?!”

五月心跳加快,话说不出,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那个人不走了,对着泽居晋下死眼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是你对象?”

五月伸手去拉泽居晋,抬脚往里走。再不走,她们下面就该问起家在哪里,人口多少,工资几何了。

小地方就是这样,鸡犬相闻,熟人遍地。吃饭时间出去溜达一圈,至少可以收获十句八句:吃了没有?因为大家都喜欢串门嚼舌根,不厌其烦地打听别人的年龄和收入,根本不知隐私为何物,所以无论大小事,都可以被周围所有人家拿来当下酒菜,津津有味地议论上十天半个月。

五月是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比谁都明白家乡人的德行,那两个妇女干部还没开口,她就知道她们下一句要问什么了,当下急着要走,但人家身手敏捷,已经伸手拉住了她。一个伸脖子喊:“家润妈,家润妈,你家五月来家啦——”

声音太过响亮,东邻西舍的闲人纷纷往外跑:“什么,什么!五月回来了?!”

另个妇女干部五月不放她走,连声问:“你对象哪里人?哪里上班?工资高不高?多少钱一个月?”

失踪长达两年的五月带着日本老公回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虽说这些年村人见识大增,听说过不少奇闻异事,比如说西村的小红找了个黑人老公,生了个棕里透着黄、黄里又透着黑的混血儿子,成天从非洲往家寄钱寄物。又比如东庄的小花跟着美国总统跑了,心甘情愿给美国总统当二奶去了,成天从美国总统府往家寄钱寄物,等等。

诸如此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少,但说来说去,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一个是亲眼所见。包括五月表姐也是,说是跟了个日本人,这么多年过去,她父母都没能见到那日本人一面,什么事情都是表姐嘴里说出来的。

而五月带来的这个外国人,却是活生生的,如假包换的。此外国人进门时接了个电话,钟二婶跑去监听。据她所称,此人操一口鸟语,叽里咕噜的,一句都听不懂,虽然和抗日神剧里说着怪腔怪调普通话的太君们口音完全不一样,但却绝非我大天-朝人士。

五月突然回家,最开心的是钟妈妈,见女儿好好的回来,又是开心,又是激动,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她自从把五月偷偷放走后,就成了钟家的罪人,常年遭受家暴,好不好的就要被打一顿,还天天被钟奶奶冷嘲热讽,说她吃里扒外、无用、不旺夫云云。总之罪名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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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陪黯然神伤的泽居晋发呆的五月一听,忙清了清嗓子,向老阿姨热情介绍:“这是我老公。”重点放在“老公”二字上面,音拖得老长。

“真的啊?”

“骗你干嘛?”想展示自己包包里还带有民政局胖阿姨体温的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来着,又觉得幼稚,遂作罢。

“可真俊哪,得看紧点!”一群老阿姨捂嘴偷笑。

五月抿嘴笑。

他又解释:“不是说和你在一起心情沉重,是对结婚这两个字本身感到……”

感到一种令人透不过气的沉重和负担。

“噢。”

谈话陷入僵局,两人开始沉默。

旁边经过一群跳广场舞收摊回家的老阿姨,经过二人面前,不禁往泽居晋多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忍不住用济南土话自言自语:“哟,小青年可真俊哪!”

可是,那天看见她在赤羽被人围观嘲笑,一张脸都哭花时,心内先是愤怒,随后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一再惹他生气却连大声训话都舍不得的女孩子,一再逼婚却仍然舍不得提分手、而在心里默默等候她回头的女孩子,为什么在别人那里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对于那个时候的她,他心内愤怒着也疼痛着,在看见她的那张惨兮兮的花脸和可怜又倔强的眼神时,他突然想到,这样一个整天被人欺负的傻瓜,离开我,她怎么活得下去?这个念头生出来的瞬间,那句“结婚就结婚好了”也就冲口而出。

他坚守多年、且以为牢不可摧的原则和底线终于在她面前土崩瓦解。

可这不代表他会为自己的举动感到高兴,相反的,他怕自己会反悔,所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跑去机场赶早班机回日本去开单身证明和户籍誊本。回上海后,一天也没耽搁,趁着这股冲动劲儿还在,次日又马不停蹄地乘早班动车跑来济南登记结婚。

民政局内的工作人员的笑脸啦祝福啦誓词啦,都有种缓和人内心焦虑的作用,让他在办理手续时不知不觉产生一种“唔,就这样吧,感觉还行,死不了人”的感觉。结果一出大门口,冷风一吹,这股冲动劲儿冷却下来,五月一声老公喊得他浑身难受,没有看她,也没有搭理她,伸手去摸烟盒:“抽支烟可以?”

“为什么?”又问。

“……以前在家里,这种时候,早苗和妈妈就会做和食。”

“为什么?”

摆明了不想回答,她却跟好奇宝宝似的追问个不停,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心情沉重的时候,吃和食会好受一点。”

“噢。”

她终于察觉出他这时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忙又闭上嘴,半天,小心翼翼的给他提合理化建议:“要么研究下江户四十八手好了,也许能缓解和调整下你现在不愉快的心情。”

“九十六手也没用。”

“噢。要么……”

“让我安静一下,谢谢。”

五月托腮坐在他旁边,不再出声。泽居晋烟抽到一半,掏手机出来给谁编辑短信,五月伸头一看,收信人是白井工厂长。问:“找他干嘛?”

一般来说,他不大会在马路上抽烟,突然这样说,且一脸难受样,五月暗暗后悔,不该得意忘形去刺激他。

二人在民政局门口的花坛上坐下,泽居晋默默抽烟。五月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晋桑明明会中文,刚刚的誓词却让别人代劳了。”

工作人员忒热心,见他是外国人,不由分说,替他把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不论贫穷还是富有……” 那段誓词给代劳了,结果就是五月和一个四十来岁的胖阿姨相对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念完了神圣的结婚誓词。

“啧,最后不是说了我愿意么。”

“噢。”五月才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眼睛一亮,因为看见不远处的一家影楼招牌。民政局隔壁是柯达照相馆,照相馆旁边又有一家影楼,再过去是西餐馆。办好登记手续,可以顺便去拍个婚纱照,婚纱照拍好,天正好也黑了,再去吃个浪漫的烛光晚餐什么的。一条龙服务,忒方便。

赤羽遇见她之前, 在过去两三周内, 他对于二人之间这个结婚与否的无解难题一直采取逃避态度,准备冷个一段时间再作打算。对于她,他从未想过放手,但她这样反反复复的态度令他苦恼的同时, 也使他颇为厌烦。

他过去的女友有多少,连自己也记不清,但无论是谁,都是以不结婚为前提而交往的。被逼婚的事情,他迄今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不管对方是谁, 当时爱的多深,一旦提起结婚这两个字,热情会即刻冷却, 交往当然也就无法再继续下去。和这些女孩,无一例外的,最后都以分手告终。

五月对于他,和别的女孩子大为不同,所以他为她做出在从前都不敢想象的妥协。包括泡夜店时间大大减少,不论主动被动,都不再与其他女人调情等等,甚至和她像一家人一样过起了同居生活,一起养猫遛狗,周末一起出去活动。除了没有那张证书以外,他和她已于一般夫妻无异。

所以在他看来,她无事生非,这样逼他结婚、一再试探他底线的态度孰不可忍。在两人冷战的这一段时间里面,他在等她自己想通,同时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的态度始终不转变,那么,也只好分手。分手后,要么把她调到别的部门去任职,要么自己提前结束任期回东京本社。

他是爱她,她是不同,但他却不能容忍别人这样对待自己。

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太兴奋,所以忍不住又问:“晋桑,我们婚纱照拍不拍?”

泽居晋看了她一眼,她马上指影楼方向给他看:“要拍婚纱照留念吗?豪华尊享套餐只要988元。”

泽居晋装没听见,没理她。

“浪漫迷情套餐看上去也不错,只要688元。”

他仍旧没说话,只是用夹着烟支的手捋了一把头发。

第361章 361 (第1/3页)

到了民政局门口, 被北方冬天的寒风一吹,两个人同时去拉围巾。五月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泽居晋的面庞,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轻轻叫了一声:“あ、あなた……”一句老公才叫出口,自己把自己给肉麻得一哆嗦, 随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泽居晋也是一哆嗦。

他和五月走到结婚这步,不是情到深处难舍难分, 不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而只是凭着一股冲动而已。

那天在赤羽看她那副可怜兮兮却又倔强的样子, 一句“结婚就结婚好了”冲口而出,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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