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崩溃

〖大崩溃〗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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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佐佐木忠一扑倒自己,周围的几个士兵又替他挡住了弹片,山田圭一在第一轮弹幕攻击下恐怕就已丢了命。他费劲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想站起来,耳旁却传来佐佐木忠一的耳语:“山田君,不要动,八中队又上来了。”

正说着,第二波散兵线又冲到断崖下,八中队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新补充的,士气正旺,他们完全不顾断崖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伤兵的惨叫,迅速架起竹梯,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登,还有一些士兵顺着被炸塌的斜坡,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谁知这种斜坡完全是由虚土构成,爬不了几步,士兵们就随着新的塌方滚落下来。

这情景正合守军之意,他们毫不客气地甩下第二批手**,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山田圭一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身上又横七竖八压了五六具尸体,大量黏稠的鲜血流到他身上,弥漫的硝烟和浓重的血腥气呛得他连连咳嗽……

在短短的四十分钟之内,133联队对岳屏山阵地连续发起五次攻击,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刚经过补充,接近满员的133联队又损失了70%的兵力。

被压在尸体堆下的山田圭一忍不住哭了,既为自己,也为这些迅速消失的生命痛哭……天皇陛下和军部的那些疯子为什么要发动战争?难道大和民族除了战争就没有别的出路吗?这么多英俊、健康、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在一瞬间就变成了血淋淋蠕动着的肉块,这实在太令人痛惜了。国家决策者的一念之差,造成无数生灵的毁灭,这值得吗?

“两天之内吧,到时候给我个指挥作战的机会如何?一个连的兵力足矣。”

方先觉不接他的话,只是固执地说:“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蔡继刚转身走出军部。

沈星云走下C-47运输机的舷梯,这是她第一次到桂林秧塘机场,她好奇地打量着机场的各种设施和停机坪上整齐排列的作战飞机。

秧塘机场位于桂林西面,距临桂县城只有两公里,这个机场是l933年年初修建的,又在1939年后动员桂林周边十一县近四万民工,经过三次大规模扩修才成为正式机场。为了便于重型轰炸机起降,长达2000米的跑道全部是由碎石铺成硬面,在没有施工机械的条件下,成千上万的民工开山碎石,再由人力拉着巨大的滚碾来回压实路面才建成。

沈星云感慨地想,一个穷国要建成一个现代化机场,付出的代价真是令人难以想象。没有机械化的碎石设备,几万名农村妇女硬是用手锤把大块的岩石一点一点砸碎,才铺成的这条2000米长的跑道,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

一个空军上尉走过来向沈星云打招呼:“请问,您是沈星云小姐吗?”

沈星云按军队条令向上尉敬礼:“你好!长官,我是沈星云。”

上尉还礼道:“我是中美空军混合团参谋冯天翔,是奉命前来陪同您的,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说。”

沈星云说:“我在电话里已经说了,这次来桂林,主要是想见王海文上尉,他现在在哪里?我要马上见到他。”

上尉看看手表回答:“现在王海文正在带队执行战斗任务,大概要一个小时后才能返航。这样吧,我先带你在机场里走一走,也顺便介绍一下蔡继恒上尉的情况。哦,我忘了说了,我和蔡继恒也是好朋友。”

沈星云点点头:“好,那我先参观一下机场吧。冯参谋,你既然和蔡继恒是朋友,那是不是也当过飞行员?”

“你说对了,我以前也是战斗机飞行员,和蔡继恒一起在印度受过训。不过我的运气不太好,去年常德会战时,我的飞机被击中,跳伞后摔断了一条腿,伤好后飞行员是干不成了,只好改行当了参谋。”

沈星云这才发现,冯参谋走路有些微瘸,但不算明显。

两人沿着飞机滑行道向前走去,沈星云望着停机坪上整齐排列的重型轰炸机和P-40、P-51战斗机好奇地问:“你们机场怎么有这么多飞机?”

冯参谋介绍道:“以前没有这么多飞机,自从长衡会战打响后,衡阳机场失守,秧塘机场就成了湘桂线最前沿的重要场站。最高峰时,每天都有200多架飞机停留。这里驻场单位也比较多,有14航空队第23战斗机大队的两个中队,还有第308轰炸机大队的两个中队,再有就是我们中美空军混合团了。你看,我们团的前沿指挥所就设在前面的鸡公山十二重岩。”

沈星云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我们的机群最远能飞到哪里?”

冯参谋笑了:“沈小姐的问题有点外行,应该问我们机群的作战半径最远能到达哪里。因为飞机所带的油料有限,飞到作战地域后,必须要考虑返回的油料,否则飞机就会掉下来。去年十一月,我们的机群袭击了台湾新竹日军的重要基地,这应该算最远的一次出击了。”

沈星云并没有关注冯参谋的话,她在想另外的问题。自从沈星云得知蔡继恒迫降衡阳的消息后,她一直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中。这个消息是王海文通过电话通知沈星云的,战时的电话线路非常繁忙,王海文能打通并找到沈星云已属不易,其通话质量就不能再苛求了,沈星云在一片严重的噪音中只得到了一个信息:蔡继恒的飞机在战斗中受损,已经迫降在衡阳……王海文刚刚说到这里,线路就中断了,无论沈星云如何努力,也无法再一次接通。

沈星云心急如焚,蔡继恒的飞机受损,那他人怎么样?会不会受伤?如果受了伤,究竟有多严重?就算在空中没有受伤,那在迫降时会不会受伤?还有,飞机到底迫降在哪里?是敌人占领区还是我方占领区?要是迫降在敌占区那可就糟了,凭蔡继恒的性格,他是宁可自杀也不会当俘虏。沈星云的这么多疑问没有人能够回答,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到桂林,找到王海文把事情搞清楚。

想到这里,沈星云心里暗暗后悔,她记得与蔡继恒分手前一天晚上的情景。蔡继恒从“比弗利山庄”咖啡馆逃回招待所时也是鼻青脸肿的,看样子,他和沈光亚在与美国军官的对决中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不过一路上蔡继恒的嘴却一直没闲着,他兴致勃勃地向沈星云吹嘘,那几位美国军人如何受到重创,这场斗殴的最大好处,就是教会那几个家伙今后不要在公共场所信口开河,否则会产生严重后果。

沈星云可没这么兴奋,她感到很后怕,同时也很纳闷,刚才在咖啡馆里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用水龙带攻击宪兵,真是吃了豹子胆。沈星云在教会学校里长大,从小循规蹈矩惯了,哪里惹过这么大的事?幸亏刚才逃得快,要是被宪兵抓住,麻烦可就大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无疑是蔡继恒,但哥哥沈光亚的表现也很过分,他居然也主动参与了斗殴。在沈星云的印象中,她还从没见过哥哥打架,这使她感到很意外。

沈星云小心翼翼地对蔡继恒说:“继恒,你要答应我,以后决不再打架了,可以吗?”

没想到蔡继恒却一口回绝:“不行,这我可答应不了,要是遇上让我生气的事,打架肯定是免不了。”

两人下榻的旅店是沈星云事先预订好的,出于某种考虑,沈星云特地预订了两个单人间,这种安排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蔡继恒,目前她还不打算与蔡继恒同居。

当沈星云将单人房间钥匙交给蔡继恒时,蔡继恒颇感惊讶:“星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沈星云回答:“继恒,原谅我,我是基督徒,暂时还不能和你同居,因为我们还没有在教堂里举行婚礼。”

蔡继恒不以为然道:“据我所知,《圣经》里好像没有提到婚前性行为的问题,十戒中也没有说明。再说,基督教教派众多,各个教派对这个问题的解释也完全不同,基督徒婚前不可以发生性行为这种说法,要看你是哪个教义派别的,仅仅一个摩门教就有众多教派,其中有的教派还实行多妻制呢。我觉得,你恐怕是过于保守了。”

沈星云不想解释,她只是笑笑说:“对不起,作为一个基督徒,这种行为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该这么做。婚姻是神所设立的,《圣经》里面也有很多关于婚姻的准则,就算没有明确的规定,这种行为也是神所不提倡的,就如同没有人会问一个基督徒可不可以抢银行,因为这是不言而喻的。”

蔡继恒苦笑道:“我以前从没有和基督徒打过交道,你的行为准则让我惊讶,可是我们的关系……我们是准备结婚的,只是由于战争的原因,还没有举行婚礼,难道这种已定关系的同居上帝也不允许吗?”

“亲爱的,同居并不证明我们已经结婚,但结婚却可以同居,这是一条原则。我不想做神所不喜悦的事,请你原谅我。继恒,我们都要忍耐,不可放纵自己,上帝在注视着我们,等我们在上帝面前举行了婚礼,我会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献给你。”

沈星云能感觉到,蔡继恒的目光有些黯淡,他正在克制着自己心中的失望,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向沈星云张开双臂:“来,我们拥抱一下,就算是告别,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我会想念你的。”

沈星云一头扑进蔡继恒的怀里,热泪夺眶而出,她倾听着蔡继恒的心跳,一下,一下……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宛若擂鼓。

两人拥抱了很久,但谁也没有说话。

那一夜,沈星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她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她的内心在苦苦挣扎,她的身体在发热,在躁动。信仰的力量与原始的本能在激烈地冲突,碰撞……当她痛苦得难以自抑时,甚至忍不住想去敲响蔡继恒的房门,但最终她克制住自己,没有行动。沈星云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泣,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企盼,这个傻子怎么就不能再主动一点?若是此时蔡继恒来敲自己的房门,沈星云也许就会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抱,哪怕事后遭到神的严厉惩罚,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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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兄,军委会几次来电催你回去,我看你还是走吧。衡阳目前三面被围,只有东面的湘江还是个缝隙,你带几个卫士趁夜坐小船顺流而下,在衡山县一带上岸就算突围成功了,那附近有我们的部队,你找到他们就可以回到后方了。”方先觉真诚地建议。

“子珊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目前还不能走,衡阳还在我们手里,部队还在战斗,作为督战官,我怎么能自己先逃走呢?你子珊兄有自己的原则,难道蔡某就没有原则?”蔡继刚争辩道。

方先觉不为所动:“扯淡!这与原则无关,你我的职责不同,我是第10军的指挥官,当然应该和部队在一起,而你不过是军委会派来的督战官,没有必要和我们共进退。”

蔡继刚不想再争论,他拎起***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不谈这些了,我到市中心去看看街垒的构筑情况,中正路和中山路交叉的十字路口那里还需要设置一个火力支撑点,否则进行巷战时我们会很被动。”

方先觉问:“你估计什么时候开始巷战?”

方先觉微微一笑:“死守好办,无非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第10军与衡阳一起毁灭,大家都当英雄。可说到突围,麻烦就来了,我们的几千号伤员怎么办?带着一起突围不现实,如果留下,恐怕全要死在日本人刀下,日军对《日内瓦公约》好像完全不在乎。余程万的57师在常德突围后,留下的伤兵大部分被日本人杀了,这是个教训啊。”

蔡继刚沉默了,他感到无话可说。

常德保卫战就发生在九个月前。1943年11月,国军第74军57师守卫常德,以8300人迎敌。进攻常德的日军还是这个第11军,具体参加攻城的还是眼前这两个老冤家,第68师团和116师团,再加上个第3师团,攻城的总兵力为四万余人。57师师长余程万率部与敌激战15天,最后带残余的三百多人突围,听说突围后全师仅存83人。据战后消息,57师留在城内的伤员大部分被日军杀戮。

方先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余程万可以不管伤兵,我方先觉可不能这么干,我不能自己一走了之,丢下几千伤兵让鬼子杀害,真要这么干了,以后哪个士兵还愿意做我的部下?”

蔡继刚点点头说:“好,我同意你的观点,既然不能突围,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与衡阳共存亡吧。”

山田圭一冷冷地说:“松井少尉,杀人算什么美差?我是个佛教徒,不宜执行这类任务,你还是找别人吧。”

松井颇感意外地看着他:“山田军曹,难道你不觉得,杀人是有快感的吗?我们军队里信佛的人多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杀敌立功啊?这样吧,我们节省些弹药,用刺刀干,新兵们也好借此机会练练手。”

“不,松井少尉,我手上不想沾血,我是有宗教信仰的人,请你理解!”

松井少尉生气了,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山田军曹,我想提醒你,这里是军队,只讲条令,不在乎你是何种信仰,请你执行命令!”

山田圭一不得不屈服了,他没有胆量抗命,否则他只有上军事法庭,后果是可以想象的。

在日军第二次总攻时,方先觉下令放弃了张家山与机修厂及其两侧小高地、枫树山、虎形巢等一线的阵地,预10师各团退守萧家山、打线坪、西禅寺一带的二线阵地,第3师各团仍然防守在五桂岭、天马山、岳屏山一线。

日军的这次进攻果然不同于以往,从8月3日凌晨开始,日军的全线进攻几乎没有停顿过。方先觉、孙鸣玉、蔡继刚等人根据各阵地上报的战况分析,日军的这次进攻完全没有重点,不分主次,他们依仗着强大的火力和充足的兵员,以100人为一梯队,进行不停顿的滚动式攻击,当第一梯队在守军的火力下伤亡殆尽后,第二梯队又涌上来,踩着第一梯队的尸体和伤兵持续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犹如海水一般一波一波向前滚动。这种残酷的、不要命的攻击方式给守军的精神带来剧烈刺激,第3师8团的一个上士在这种无休止的攻击下精神失常,他嚎叫着赤手空拳冲出工事,在弹雨中仰天狂笑,上士顷刻间被机枪打成蜂窝状。预10师29团一个士兵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折磨,索性抱着集束手**单独实施反冲锋,与敌同归于尽。

蔡继刚神色黯然地对方先觉说:“子珊兄,部队的作战能力已经达到极限,这就像绷到极限的弓弦,马上就要断了,看来我们需要作一些准备。”

方先觉默默地用红铅笔在城防图上打了个巨大的叉,冷静地问:“云鹤,你有什么建议吗?”

蔡继刚和方先觉对视着,嘴里轻轻地说:“无外乎两条路,或死守或突围!”

第一波散兵线已经接近人工断崖,守军阵地仍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山田圭一指挥士兵们架起竹梯,命令掷弹筒手不断向崖顶发射**,进行火力掩护。士兵们登着竹梯开始攀登。信野三郎和佐佐木忠一也登上了梯子,被山田圭一制止:“你们俩负责观察上面的情况,等一会儿再上。”

他俩感激地向山田圭一点点头,大家都心照不宣,先上去的士兵十之八九会被打死。山田圭一是在利用小队长的权力,给他们提供一点生的希望。

这时几架竹梯上的士兵已经接近崖顶,他们慢慢探出头,准备顺势翻上崖顶……突然,山田圭一听到几声零星的枪响,四个士兵全是头部中弹,纷纷从近三米高处跌落下来……

佐佐木忠一脸色大变,他猛地扑倒山田圭一……就在这一瞬间,崖顶上落下上百颗手**,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削断了竹梯,将上面的士兵变成一块块血肉坠落下来,断崖下的士兵被集束手**强大的冲击波高高掀起,很多残肢断臂被抛上崖顶……

士兵们把战俘绑在木桩上,12个新兵手持装上刺刀的步枪,兴奋地作出预备姿势。战俘们的表情也很不一样,有的恐惧求饶,有的怒目相视。山田圭一很想问问他们,临死前有什么话要说,但转念一想,自己会说汉语的事不能暴露,不然以后会有麻烦。他站在刑场侧面,硬着头皮向新兵们发出命令:“全体注意,预备……突击!”

发布命令后,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身后传来战俘们的惨叫声,他甚至能听到刺刀刺入肉体发出的“噗噗”声。一个湖南口音的战俘负痛大骂起来:“小鬼子,我操你妈!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山田圭一飞快地离去,炎炎烈日下,他感到一种彻入骨髓的寒冷。这是怎么了?几乎人人都成了刽子手,把杀戮当成了乐趣,这些新兵入伍之前都是些本本分分的青年,他们懂礼貌、单纯、热情,甚至腼腆,怎么一进入军队就成了禽兽?照此下去,大和民族恐怕是要遭大难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佛说,心怀恶念,终得恶果!一个人作恶会下地狱,要是一个民族作恶呢?恐怕也同样终得恶果!

佛家有六道轮回之说,是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饿鬼、畜生道。前者为三善道,后者为三恶道。也就是说,人死后的元神有六种去向或归宿。生前为善积德多者,死后可进入天堂作天人享福;生前为善作恶兼有者,死后可以重新投胎人间做人,因前世造孽而因缘聚汇,或报恩或还债。还有三种不好的去向或结局,就是因生前作恶太多而堕入地狱受刑罚之苦,或在阴间做饥饿之鬼,或转生成各种动物、牲畜。佛家忌杀生吃荤食肉,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基于动物的前生曾经是人,而人死后也可能转生成动物这一认识。传说唐时高僧寒山大师看到一个俗家人娶媳妇,这新娘原是新郎的老祖母转世,同时再看到坐在筵席上饮酒食肉的来宾,却原是新郎家的牛马转世,而锅里的猪羊鱼肉,都是他家六亲眷属转生。可怜六道凡夫众生,不明因果,颠倒妄为。寒山大师看了,不禁悲从心来,号啕大哭,唱出一个偈子:“六道轮回苦,孙儿娶祖母,牛羊席上坐,六亲锅内煮。”

看到衡阳的战况,山田圭一的恐惧来自两个方面,那就是杀人与被杀。他不愿意杀任何人,也惧怕别人杀自己。但实际上这不可能,山田圭一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军人就是职业杀人者,不想在手上沾血是不可能的。

山田圭一到达衡阳的第二天,133联队俘获了12名中国战俘,黑赖大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战俘,还是按老办法处理吧。”

第10中队中队长松井少尉马上心领神会,所谓的按老办法处理,就是全部杀掉,对待战俘,这是最省事的办法。松井少尉在10天以前还是个小队长,几次战斗下来,133联队的军官伤亡了80%,于是松井自然晋升了一级,以少尉军衔当上第10中队中队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松井很年轻,刚满21岁,从军校毕业不到一年就当上了中队长,这使他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没事还想找点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更何况联队长派下了任务,松井少尉当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

松井少尉兴奋地对山田圭一说:“山田军曹,联队长给了个美差,你带一些新兵把战俘处理掉,拜托了!”

这是山田圭一幼年时伏在母亲怀里,母亲给他讲的故事。母亲说过,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山田圭一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的教诲。这次他尽管没有亲手杀人,但他仍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论如何,他等于间接参与了杀害战俘的罪行,明察秋毫的佛祖能饶恕他吗?

8月3日午夜,日军对衡阳的第三次总攻开始了,第10中队的任务是协同其他两个中队进攻岳屏山阵地。这是个标高只有九十多米的土山,守军在山脚下挖出近三米高的人工断崖,断崖前设有雷场、壕沟和数道铁丝网。山田圭一听老兵们说,在前两次的总攻中,在这道要命的人工断崖下,至少有两千多士兵丢了性命。

战斗打响前,第10中队准备了很多竹梯,就是为了对付这道断崖。中队长松井少尉还召集大家讨论,让大家都动动脑子,怎样才能既减少伤亡又能迅速登上断崖,占领阵地。大家讨论了半天,好像也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佐佐木忠一开玩笑说,除非大家都长出翅膀,但即使长出了翅膀也仅仅是解决了梯子问题,伤亡照样避免不了。

不光是士兵们想不出好办法,各级指挥官也没有好办法,面对这样的阵地,除了按部就班地使用老一套程序,好像没有更好的方式。进攻之前照例要进行炮火准备,狂轰滥炸之后,大批的步兵即展开多层散兵线,乱哄哄地冲上去。山田圭一看到,敌人的阵地已经在炮火中彻底变了样,人工断崖多处被炮弹炸塌,形成约45度斜坡,断崖下的壕沟几乎被炸平,铁丝网大部分被破坏,守军似乎已经在炮火中被彻底消灭,阵地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机。

随着散兵线的推进,还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炸,这是因为有的士兵触发了残余的**,这点伤亡根本算不了什么。新兵们互相观望,面带喜色,只有老兵们阴沉着脸,谨慎地望着守军阵地一步步向前推进。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无论多么猛烈的轰炸和炮击,守军好像永远炸不死,鬼知道他们都躲在哪里?

第二十七章 (第2/3页)

全方位的意思是什么?”

“也就是说,你一旦进入了他们的防御圈,就没有任何死角可以躲避火力,他们机枪的射向很少有正面的,而大部分是侧射、斜射、俯射和仰射,有时甚至在壕沟的底部也设有秘密火力点,当你无处躲藏的时候,以为跳进壕沟就安全了,那你可想错了,也许正中中国兵的圈套,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我的前任中队长就死在壕沟里。”

听了他们的叙述,山田圭一感到很恐惧,他虽然也参加过多次战斗,但和这次残酷的衡阳攻城战相比,那可真算是小打小闹。开战七年了,日本军队在中国战场上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惨重的伤亡。为了处理尸体,68、116师团都专门抽出一部分兵力焚烧尸体,以致造成木柴等燃料的大量短缺,专门装骨灰的瓷罐也供不应求。山田圭一见过那些从前线拖下来的尸体,简直惨不忍睹,大部分都残缺不全,而且还腐烂发臭,负责处理尸体的士兵们被尸臭熏得恶心呕吐,吃不下饭,仿佛活在地狱里。

山田圭一不是职业军人,他生长在信奉佛教的家庭,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修身行善,厌恶一切暴力行为。自从入伍到了中国战场,山田圭一也被迫杀过人,但那是在战场上,和中国士兵遭遇,对方已经举起了枪,他为了保命只好开枪打倒对方。每次杀过人以后,山田圭一都要后悔很久,并在夜阑人静时背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希望超度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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