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崩溃

〖大崩溃〗

第二十九章

上一页 简介 下一页

容有略的回答坚决而简洁:“别的人我管不了,我们第190师决不投降!”

饶少伟跨上一步说:“军座,暂54师只有一个营,部队虽少,但我们的决心不变,抵抗到底,决不投降!”

方先觉看着蔡继刚问:“督战官,你的看法是什么?”

蔡继刚站起来立正道:“只要第10军在战斗,我蔡继刚就会奉陪到底,决不退出战斗!”

周庆祥看着众人,显得有些尴尬地说:“好吧,既然大家都决定打到底,我收回刚才的建议。”

一个少校匆匆赶来向蔡继刚敬礼:“蔡长官,我是军部作战参谋童子良,奉孙参谋长命令,负责防守这一带街区,请长官训示!”

蔡继刚指着十字路口上的环型街垒说:“童参谋,这个火力点设计得有问题,它的正面是直通通的街道,百米之内一览无余,对你的机枪火力来说,自然有个良好的射界。可你想过没有?对于敌人的九二步兵炮来说,这个街垒工事也就是个摆设,把炮推到百米左右抵近射击,一炮就可以解决问题。”

童参谋看了看,不好意思地承认:“长官说得对,我的确忽略了敌人炮兵的抵近射击。您看,该如何改一下……”

蔡继刚毫不客气地说:“拆掉这个街垒,把所有正面射向的火力点改成侧射火力,你想想,这条百米长的街道,街道两侧全部是侧射火力点,这样,防御纵深就有了,敌人炮兵也找不到一个用于抵近射击的明显目标,除非把这一带的街道全部摧毁。”

“是!谢谢长官指导!”

“童参谋,你们打通所有院墙是个好办法,要让大部分士兵采用运动防守的方式,明白吗?一定要运动起来,每次射击后都要变换位置,尽量少设置固定火力点。记住,在巷战中一旦出现固定火力点,那么离被摧毁的时间就不远了。”

蔡继刚钻过一个墙洞进入一座院落,看样子这院子的主人很富裕,房子高大宽敞,客厅里居然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正房的后墙也被打了墙洞,这样战斗中守军士兵可以从容地穿堂而过。对于熟悉地形的守军而言,每一座院落和每一间房屋都可以变成一座堡垒。

蔡继恒看着这家的房子和家具,惋惜地叹道:“多好的院子,还有这么贵重的家具,战斗一打响,这里什么也剩不下了。”

蔡继刚摸了摸紫檀木家具说:“是啊,世界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战争;战争中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在自己国土上打仗。你看这紫檀木,生长在亚热带森林地区,成材期高达数百年,常言说十檀九空,据说紫檀木最大的直径不过20厘米左右,要做成较大型的家具相当耗费材料,这些家具可想其珍贵程度。可现在,这么贵重的家具在战争中变得毫无用处,充其量只当个障碍物,暴殄天物啊。这些贵重家具连同这些街道马上就要变成一堆废墟瓦砾了,唉!”

沈副官看到几个士兵正在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递送到房顶上,连忙喊道:“嗨!那几位兄弟,你们把重机枪放在房顶上是找死,人家一炮连房子带人都给你端了。”

一个士兵回答:“长官,这挺机枪只有一条200发弹链,等不到鬼子炮兵瞄准,我们都打完跑了。”

蔡继刚觉得这士兵的声音有些耳熟,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佟满堂。

蔡继刚招呼道:“是满堂啊,你怎么在这里?”

满堂连忙敬礼:“蔡长官,俺刚从萧家山阵地上撤下来,全团总共不到100人了,全让团长派到这儿啦。”

满堂等人是昨天撤进城内的,经过重新编组,原预10师30团残余士兵被编成了三个排,满堂所在的一排是由原来一营残余的30名士兵组成,满堂被指定为代理排长。这30个人中间,除了孙新仓、麻老五、李长顺外他谁也不认识。李长顺所在的迫击炮连在炮战中伤亡惨重,迫击炮大部分被毁,炮弹全部告罄,根据师长葛先才的命令,迫击炮连残存的炮兵分别编入步兵投入战斗,所以李长顺被编入满堂排成了步兵。

麻老五讨好地对蔡继刚说:“长官,满堂现在是俺排长,升了官可军衔没升,还是个二等兵。”

蔡继刚笑道:“满堂当排长了,军龄还不到半年,干得不错嘛。”

满堂不好意思地说:“是代理排长,眼下不是没人嘛,等打完仗,新排长一来,就没俺啥事啦。”

蔡继刚看了看士兵们,突然想起什么:“哎,满堂,铁柱呢?”

满堂的眼圈红了,他低声回答:“蔡长官,铁柱没了。”

蔡继刚浑身一震:“什么?铁柱牺牲了?什么时候?”

“昨天,在萧家山阵地,那是最后一仗,3连就剩下俺和孙新仓、麻老五三个人,其余的弟兄还有孔连长都死了。”满堂忍不住抽泣起来。

蔡继刚心里一阵酸楚,他喃喃自语道:“唉,铁柱啊,就这么走了,我忘不了你们兄弟跟我在崤山突围时的情景,铁柱是个多好的孩子……”

满堂擦干眼泪说:“长官,俺早想开了,打仗就得死人,铁柱、孔连长、张宝旺他们是早走一步,指不定今天晚上,要不,就是明天,俺也得走,反正早晚还会见面。”

蔡继刚厉声道:“住嘴!谁说早晚都得死?满堂,你记住,我们不是为了死才打仗,打仗的目的是要让敌人死,我们的人少死或者不死,否则打仗就没有任何意义。”

“是!俺记住了。长官,刚才前边的弟兄传过话来,说鬼子已经打到前边那条街了,这里一会儿也要打起来了,蔡长官还是快走吧。”满堂端起了步枪。

蔡继刚笑笑:“我哪儿也不去,我们是来参加战斗的,你们听着,战斗打响后,所有人听我指挥!”

麻老五惊讶地说:“长官,你是……领子上挂金牌儿的,官衔儿比我们团长还大,咋能亲自动手打仗啊?”

蔡继恒冷笑道:“谁告诉你官儿大了就不用打仗了?现在就是蒋委员长来了,也照样得端支枪参加战斗。”

蔡继恒最喜欢说些离经叛道的话,这些在国外受过训的飞行员说话容易口无遮拦,飞行员个个都是宝贝疙瘩,一般也没人和他们计较,但满堂和麻老五却吓得不轻,好家伙,这空军上尉是啥来头?连这话也敢说?竟然敢拿蒋委员长当大头兵用,真吃了豹子胆啦!

蔡继恒却毫无察觉,仍大大咧咧地开始发号施令:“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宪兵中尉看看蔡继刚的少将领章,诚惶诚恐地点点头:“明白,长官。”

蔡继刚问:“这里的指挥官是谁?是哪个部队防守这一带?”

“报告长官,这里没有完整建制的部队,都是从城外二线阵地上撤下来的,只有四十多人,有预10师的,有第3师的,还有一些军部勤杂人员,指挥官是军部作战参谋童子良少校。”

蔡继刚继续向前走着:“中尉,你引路,带我们去看看工事,一会儿把指挥官也叫来。”

街道的中间放着用铁轨焊成的三角形防坦克桩,十字路口的中心有一座用沙包垒成的环形街垒,四面都开出了射击孔,工事里面配置了两挺轻机枪。街道两侧的房顶上也设置了临时火力点。一些士兵正在民房的院墙上掏可供单兵进出的洞,将一个个院子连通。

全体军官向军长立正敬礼,齐声道:“是!”

周庆祥问:“军座,所有的通讯联络已全部中断,明天敌人会迅速分割各师团之间的阵地,到时候传令兵恐怕也无法送达口信了,我们还是约定一下,最后的集合地点在哪里?”

方先觉回答:“还在军部,就在这里!如果这里也守不住,最后的时刻,我们都集中到天马山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蔡继刚和蔡继恒、沈光亚从军部出来时,附近的街区正在进行激烈的巷战,枪炮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一两发炮弹落在军部大楼旁。他们拐过了两个街口,被两个宪兵拦住,其中一个宪兵中尉向蔡继刚敬礼:“对不起,长官,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一带马上就要发生战斗,很危险!”

蔡继刚还礼道:“中尉,我是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我的职责就是在战斗爆发时进行督战,你明白吗?”

葛先才流泪道:“在座的都是黄埔学生,我们第10军没给校长丢脸,可校长怎么会调不动解围部队呢?这么多人在阳奉阴违,保存实力,眼看着我们被消灭,这种人是民族的罪人,难道校长就不会枪毙他几个?”

眼泪是可以传染的,既然将军们都流了泪,军部里的作战参谋、机要员、电报员,包括门口的警卫人员也都跟着流泪了。这些校尉军官和士兵都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们感到很委屈,对今后不可知的命运也感到恐惧。从会场内到会场外,多数人都沉浸在悲哀的氛围中。

蔡继恒冷眼看着哭泣的人群,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有什么好哭的?城外一些高地还在激战,城内离军部仅仅300米的街道上也在进行殊死的巷战,现在这个城市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去,攻守双方在重磅航空**、大口径炮弹甚至是集束手**的相互轰击下,到处是血肉横飞、伏尸累累的场面,双方的军人在逐街逐屋地争夺,在疯狂地厮杀……仗打到这个紧急关头,哪还有时间伤感流泪?

蔡继恒坚持认为,军人不能有委屈情绪,因为这种情绪从来都是以个人感受出发的,而战争却从不考虑个人情感。譬如为了掩护大兵团转移,负责殿后的部队全军覆没,这是战场指挥官出于全局考虑,必须作出的断腕之举,这是起码的军事常识,是战争铁一般的法则,付出牺牲的军人不该有任何委屈情绪,否则就不要从事军人这个职业。

蔡继恒认为,一个优秀的军人在任何险恶环境下都要保持冷静,并且要以主动进取的精神与理性的运作方式去化解危机。抱怨与牢骚不仅无济于事,而且最终会导致不作为,而不作为会给处于劣势的一方带来灭顶之灾。

方先觉眯缝起眼睛盯着周庆祥说:“周师长,我问你,你怕死吗?”

周庆祥仿佛受到极大的侮辱,他涨红着脸大声吼道:“军座,我周庆祥跟随你多年,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什么时候怕过死?军座,我斗胆再说一句,对我们这些带兵的人来说,现在死是最容易、最省事的,可也是最不负责任的。我说句心里话,看着这八千多伤员,我没脸去死,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做了鬼,这些伤员的父母高堂、妻子儿女也会骂得我不得安生。”

方先觉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他点点头说:“庆祥,我相信你!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方先觉在,这八千多伤员就不会被抛弃,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周庆祥回身抄起了***:“军座,各位师长,我先走一步,青山街阵地还在战斗,我要和我的部队在一起。请军座及各位同仁保重!”

“等一下。”方先觉叫住周庆祥,转过身来面对大家,他脸色平静,神态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和霸气,他声音不高,却表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现在我宣布,国民革命军第10军决定死守衡阳,决不突围,决不投降!从现在开始,每个将级军官身边只准留卫士四人,其余人员一律到前线作战,如果查出多留一人者,严惩不贷!”

周庆祥豁出去了:“与日军谈判,商议停火!”

方先觉脸色铁青,咄咄逼人道:“你的意思是,放下武器投降?”

周庆祥并不退缩:“不是投降,是诈降,给我们第10军留点种子,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可以东山再起。当然,是打是谈,军座说了算,我坚决服从命令!”

葛先才吃惊地说:“周师长,这个主意我绝不同意,投降也罢,诈降也罢,我看都差不多,我是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

方先觉看看容有略问:“容师长,你的看法呢?”

蔡继恒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他不宜表态,这里有这么多缀着金色领章的将官,还轮不上一个小小的空军上尉说话。况且大哥蔡继刚也在,他别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对大哥是绝对不敢放肆的。

蔡继恒背起***,决定离开会场去院子里透透空气。

蔡继刚正背着手站在巨大的城防图前,似乎在研究地图。当蔡继恒走过他身边时,蔡继刚一动不动,眼睛仍然盯着地图,嘴里小声说了句:“站住!回去旁听会议!”

蔡继恒停住脚步,凑到哥哥耳边低语道:“哥,我算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陆军打仗总是一败涂地。”

“闭嘴!你懂什么?对你不了解的事,千万不要轻易下结论,你记住我的话!”蔡继刚转身走到会议桌前坐下。

想到这里,方先觉打了个寒战,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东方民族的传统观念中,军人放下武器投降,与叛国投敌无异。方先觉不敢想象,在他率领第10军经过四十多天的浴血奋战,承受了重大伤亡后,最终落个叛国投敌、身败名裂的下场,这实在太残酷、太不公平了。方先觉可以不在乎死亡,不在乎做英雄,但他却惧怕被国人误解,被辱骂成汉奸,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与身败名裂相比,此时光荣战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想到这里,方先觉不禁泪流满面。他掏出手枪拍在桌子上,痛苦地哭喊道:“无非是一死嘛,难道死还不容易吗?拿起这支枪对准太阳穴,扣一下扳机就可以啦……在座的同仁,你们谁怕死?你们哪个不是从枪林弹雨里钻过来的?谁会在乎朝自己脑门开枪?可是……那八千多伤员怎么办?八千多条性命啊,这是与我们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啊……他们也有父母高堂,也有妻子儿女,多少亲人在等着他们回家,我方先觉不能不管他们啊……”

大家被方先觉的哭声惊呆了,他们谁也没见过方先觉流泪,连葛先才和周庆祥这些跟随方先觉多年的人也没见过。方先觉压抑已久的痛哭引发了会场所有人的伤感,几个师长、副师长也失声痛哭起来,他们在宣泄郁结在心中的压抑。

周庆祥泪如雨下:“军座,我周庆祥从黄埔军校毕业就进了第3师,从中尉排长干到少将师长,快20年了,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仗。这么苦的仗,我们为谁打?是为国家民族啊,可是……国家怎么就不管我们呢?”

蔡继恒悻悻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庆祥已经擦干了眼泪,他站起来走到方先觉身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方先觉说:“庆祥,有什么话你就说,这里没有秘密。”

周庆祥鼓足勇气说:“军座,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方先觉盯着他:“说!”

第二十九章 (第2/3页)

?结论只有一个:惟缺一死!如果方先觉选择了死守衡阳,最终在弹尽粮绝中力战殉国,那么民族英雄的形象就算是立住了,如同文天祥、史可法一样,留取丹心照汗青。无论多少年以后,人们都会长久地传诵着英雄美名。是的,就方先觉个人来说,这一生该做的都做到了,若要成全功名,惟缺一死。死了一切就变得简单了,方先觉将以完美的一生作为英雄载入史册,国民**会再授一枚青天白日勋章,追授二级陆军上将,家属享受**丰厚的抚恤……

然而,第10军一万多名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官兵们呢?他们怎么办?你方先觉成全了自己的功名,第10军一万多名将士的生命就应该被抛弃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方先觉怎么忍心拿一万多名将士的生命来成全自己的功名?

面对现实,方先觉几乎没有选择。违抗命令突围不能考虑,那是临阵脱逃,是犯罪行为。继续死守则玉石俱焚,城破之后八千多个伤员难逃被日军杀戮的结局。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放下武器投降。

阅读大崩溃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com)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

相关推荐